“關東第一毒梟”消失了。
在一些秘密的制毒交流群里,這個活躍的ID從2017年2月底就再也沒有發(fā)言。群里沒人知道“毒梟”的真名,但傳說他制毒快,純度高,再加上人在東北,就有人把他的群昵稱改成了這個名字。
林松在指認現(xiàn)場。本文圖片 中國青年報
與他同時消失的還有“林松”。另一個社交網絡中,“林松”是朋友口中“靠譜”“仗義”的人,喜歡在微博和朋友圈曬旅游、美食、聚會,平均3天更新一次狀態(tài)。他的微博頭像是一張工作照,照片里他身穿白襯衣黑西褲,扶著黃浦江岸邊的欄桿,背后是上海陸家嘴璀璨的夜景。那是2014年,他26歲,在北京做房產中介,因為業(yè)績突出,被安排到上海學習交流。他對著鏡頭微笑。對“林松”來說,這幾乎是他最高光的時刻。
“關東第一毒梟”是在2017年3月初被抓的。當天上午,警察沖進他的住所,把他摁倒在地,問他是不是林松時,他小聲回答了“是”。
肖光是參與抓捕的警察之一,這位長春市公安局凈月分局治安大隊隊長最先發(fā)現(xiàn)了案件線索,之后就一直與林松暗中較量。抓捕是他和林松的第三次碰面。他們互相稱對方“狡猾”,甚至在最終抓捕前有短暫交流,但肖光最終完勝:在林松的房子里,現(xiàn)場繳獲了9公斤液體冰毒,超過5公斤的固體冰毒,以及20多公斤的制毒原料麻黃素——對緝毒行動來說,“人贓俱獲”幾乎是最完美的結果。
這是吉林省歷史上規(guī)模最大的一起制毒案件。沒有被叫作“關東第一毒梟”前,林松的昵稱是“我行萬里路”,如今他待在看守所里,活動范圍不足30平方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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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松是2016年12月被盯上的。
那時正逢年末,長春公安要進行春節(jié)前的安全檢查,這是肖光最忙碌的時候。林松暫住的凈月區(qū)在長春市東南部,樓房、荒地和成片的林子交替出現(xiàn),屬于還在開發(fā)中的郊區(qū)。到了冬季,這里到處都是白色,枯草被雪覆蓋,只露出一截黃色的草尖。馬路上的雪都已經軋實,即使在白天也很少看到行人。
由于林木茂密,近幾年,排查煙花炮竹成了凈月區(qū)一項重要任務。離分局只有1.5公里遠的一個小區(qū)是其中的一個重點排查對象,肖光對這個小區(qū)并不陌生,因為沒有產權,這里租戶比較多,又地處偏僻,時常有治安事件發(fā)生。
肖光帶著民警王艷成來到小區(qū)物業(yè)辦公室了解情況。他記得,當時幾個居住在物業(yè)辦公室樓上的老人也在場。見到警察,他們連忙抱怨,最近一段樓道一直有股臭味,“形容不出來的味道,時間長了熏的頭疼。”
“我尋思可能是腌酸菜的味兒。”王艷成回憶說,老人的話當時并沒有引起兩個民警的注意。
物業(yè)所在的單元位于小區(qū)最里面,一共11層。每層都是一梯兩戶,家家裝著一樣的防盜門。門口堆放著腌酸菜的壇壇罐罐,也散發(fā)出同樣的味道。
為了找到臭味來源,肖光和王艷成在這棟樓上走了幾個來回,最終停在了701的門口。
肖光和王艷成在7樓樓梯間里小聲確定氣味來源時,一扇門之隔的林松正戴著防毒面具,在滿屋膠管、燒杯間來回走動。他正在制毒。只有他知道,樓道里的臭味是種“類似催淚瓦斯”的味道,是制毒過程中必然會產生的氣體,刺激性很強。一般人吸入多了,就會咳嗽、頭疼。
這種平時很難聞到的氣味讓肖光警覺起來,他當時首先懷疑屋內可能是一個制造假貨的窩點。再向物業(yè)詢問時,一位工作人員告訴他們,701住戶曾讓他去修過馬桶,“下水管道漏水”。
那時肖光和王艷成還想不到,下水道漏水是因為林松在制毒過程中大量傾倒鹽酸,腐蝕了下水管。
后來,為了搜集“制毒的證據”,肖光在“滿是剩菜剩飯、果皮瓜子皮”的垃圾桶里,找到了一團裹了幾層的廢紙,逐漸剝開后,最里面出現(xiàn)了一些“白色的結晶體”。送去公安局檢驗后,這些“白色結晶體”被確認是甲基苯丙胺。它有個通俗的名稱:冰毒。
這期間林松白天會像往常一樣出去取送快遞,到餐館吃飯,有時候也會去參加同學聚會。只是大家發(fā)現(xiàn),他好像一下變得有錢起來。在他的微博里,吃大餐、看演出、滑雪和泡溫泉的照片忽然可以拼滿9張圖。
那時林松已經大學畢業(yè)6年,有同學記得,每次聚會,問起工作,林松都會說自己在炒股。有時到KTV唱歌時,他會突然提醒大家,不要碰毒品,“那不是什么好東西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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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松說自己厭惡毒品。“這玩意兒是個亡國滅種的東西,要離它遠一點。”他自稱不碰毒品是自己的原則。開始制毒后,他身邊多出了很多吸毒者,在他眼里,這些人“都不講規(guī)則,沒有節(jié)操,沒有下限,滿嘴跑火車”。
在許多同學印象里,林松是一個很自律的人。“他不抽煙,怎么讓都不接,也不喝大酒。”在家打麻將時,他也只玩一塊兩塊的,5塊的都不打,“硬拉他都不坐”。
有段時間,家里游戲廳流行“捕魚”的賭博游戲。很多年輕人都跑去玩,林松偶爾也會過去,但他只站在一旁看。
他說自己選擇制毒,“純粹是為了錢。”
決定制毒前,林松剛剛經歷一場徹底失敗的“創(chuàng)業(yè)”。他攢下的所有積蓄,以及父母的“家底”全都在那場生意中賠得精光。
那是2015年,林松27歲,他帶著所有身家去外地投入那場“創(chuàng)業(yè)”時,家人曾勸他要慎重。他的表姐還記得,那時林松急切地想抓住眼前的機會,一副豪邁的樣子
“攔都攔不住”。
林松的“制毒工廠”。
他的母親剛好在那時突發(fā)了嚴重的心臟病,因為家里錢都交給了林松,最后只能向親人鄰居借了6000多元,勉強做了手術。
從夢想巔峰跌落后,林松經歷了“前所未有的壓力”。一位他身邊的朋友曾看到,林松把自己關在當時租住的樓頂閣樓里,三四天不出門,因為身無分文,“連衣服和鞋子都是朋友幫他買的。”半夜時,住在樓下的朋友經常聽到林松“嚎叫”。
后來他回到長春,把目光投向暴利行業(yè),想要找到快速來錢的方法。他研究過魚食,“150塊錢一包,2塊錢成本”。他買回一大堆書,不停地實驗配方,但始終沒有成功,“就差那百分之一”。
在合成魚食的某個瞬間,他想到了毒品。
2016年7月份,他告訴父母自己重新找到了工作,需要租房子。父母把剛剛攢下的兩萬元打了過來,成為了林松制毒的“啟動資金”。
他選擇租住的小區(qū),“偏僻,但交通便利”。他在那里租了兩套房子,一套兩居室自己住,另外一套三居室作為“制毒工廠”。
一開始,這個文科生對制毒一無所知。他買了關于化學和藥品最基礎的書籍,然后每天都泡在網上的化學論壇。再后來,他又購置了一套設備,開始摸索。
“我開始怎么試驗都不成功,我也是經歷了很多失敗的。一邊學習一邊制,發(fā)現(xiàn)哪里不對就再學習。”他說自己當時不能再接受失敗,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把一件事做成功。
那時他已經不在乎自己研制的是不是毒品,“人不能窩囊一輩子”,他迫切地想要挽回損失,證明自己。
他記得研究到最關鍵的一步時,已經顧不上吃飯睡覺。感覺到累的時候,拿出手機想看時間,手機已經沒電了。充上電他才發(fā)現(xiàn),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。
后來,他能熟悉地背出多種毒品的分子式和制作方法,甚至自己改進了制毒工藝。在“制毒工廠”里,一半設備都是由林松自行設計的,他把設備規(guī)格寫出來,再畫出模型,然后交給玻璃廠定做,“可以省去一半的制毒過程”。
2016年10月份時,他已經可以“批量生產”冰毒了。再過一個月,他微博上兩年未變的標簽“來自iPhone 5s”,變成了當時最新款的iPhone 7 plus。
他帶上新買的單反相機,去了自己向往已久的呼倫貝爾和九寨溝。這時他有了新目標:要賺兩個億。
毒品生意遠比自己想象的要順利,林松很快就覺得“錢不過是個數字游戲”。他開始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制毒技術上,每天都在“制毒工廠”待到半夜,研究純度更高、更隱蔽的毒品。他添置了新設備,想要擴大生產,“一天30公斤”。
他在圈內迅速闖出了名氣,甚至參加了一個“制毒大賽”,和幾個東南亞國家的制毒技師在網上直播制毒。
“他們最快的15個小時結完晶,我用了7個小時。”在看守所,聊起制毒,林松馬上翹起了二郎腿,身體向后靠在審訊椅上。“那個時候我覺得我還挺厲害的。”談起這次比賽經歷,他想抬起手,但被手銬拽住,發(fā)出鐵鏈碰撞的聲音。
肖光告訴中國青年報?中青在線記者因為氣味很大,制冰毒最后的脫氧環(huán)節(jié)一般都在深山或者農村等偏僻的地方。很少見像林松這樣直接在城市里做的。“他改進了技術,味道確實小了很多。”
“之前東北都是毒品流入地,現(xiàn)在林松的毒品是從北往南銷。”肖光手指點了點桌子,側頭說,“這家伙可以說局部改變了中國毒品市場的格局。”
發(fā)現(xiàn)林松制毒的線索后,肖光每周都要到省廳、市局參加專案組會議,分析案情、部署偵查手段。在吉林省歷史上,幾乎沒有發(fā)生過規(guī)模如此巨大的制毒案件。從局長到普通民警都關注著案件的進展,所有人都等待著收網的那一天。
吉林警方把案情上報給公安部,很快被批準列為公安部督辦毒品目標案件,指示吉林省警方“全力偵辦”。
責任編輯:肖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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