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月17日,鄭清(化名)抱著妹妹的照片泣不成聲。
一年前,妹妹鄭陳梅被同居男友楊觀寶拳擊頭部,摔倒昏迷,當日在醫(yī)院搶救無效死亡。
今年初,浙江蒼南縣法院給出一審判決,認定楊觀寶犯故意傷害罪,判處有期徒刑十年。
在接受瀟湘晨報記者采訪時,受害人家屬表示難以接受,稱被告人有故意拖延治療、藏匿兇器的嫌疑,應以故意殺人罪判刑,因此已提起上訴。
受害方二審代理律師周兆成稱,本案有兩個關鍵疑點:1.被告人為何沒有及時撥打急救電話?2.受害人身上有血,被告人擦拭行為,是在積極救治還是再蓄意破壞現(xiàn)場?
記者了解到,溫州中院原本定于本月17日二審開庭,但又臨時通知延遲,具體時間另行通知。
【1】合伙
鄭陳梅和楊觀寶均是浙江蒼南縣人,一審判決書顯示,兩人是同居關系。
鄭清說,妹妹是1973年生,前些年因為開美容院、投資等賺了些錢,經(jīng)濟狀況在當?shù)叵喈敳诲e,同村人的評價大多是“長得又漂亮,又能干”。
在一次同學聚會中,妹妹邂逅初中同學楊觀寶,后來兩人辦了酒席、拍了結婚照,并且也育有孩子,只是納悶為何沒領證。
她說,妹妹和楊觀寶合伙開公司,后來因妹妹有別的投資工作,經(jīng)營主要交給楊觀寶。
天眼查顯示,該文化用品公司注冊資本100萬,成立于2010年12月,法人代表為楊觀寶,和另一股東鄭陳梅和各占50%的股份。
再后來楊觀秀加入,他是楊觀寶的哥哥,變成三人合伙。
被告人楊觀寶供述顯示,他和鄭陳梅都是“二婚”,“結婚五年多了,之前感情都是挺好的。”
楊觀秀證言顯示,“楊觀寶和鄭陳梅實際上是夫妻關系,只是沒有辦理結婚證,剛開始關系還是很好的,生育有一女兒。”
【2】吵架
一審法院查明,2018年以來,楊觀寶和鄭陳梅時常發(fā)生吵架。
楊觀寶供述,是因其做生意把家里的錢虧了200多萬,鄭陳梅要管財務,因此發(fā)生了不愉快。
楊觀秀指出,是楊觀寶花了180多萬,為公司購置了一批有問題的機器,致180多萬的錢被騙走。
他說,“2018年底左右,楊觀寶和鄭陳梅為經(jīng)濟上的事大吵一架,聽說楊觀寶當時拿著菜刀,在砧板上敲了一下,鄭陳梅嚇得報警。”
在他看來,鄭陳梅一吵起來亂罵,而楊觀寶就算生氣也就說幾句。
但是,這些說辭在另一方看來卻并不是那么回事。
鄭清稱,購置的機器有問題,是妹妹發(fā)現(xiàn)的,并且,經(jīng)過清查,還發(fā)現(xiàn)公司賬目混亂。
“于是妹妹提出給她150萬,她從公司退出來,或者她給楊觀寶150萬,他和他哥哥從公司退出來,但對方未同意。”
【3】兇案
盡管有些摩擦,但是經(jīng)過協(xié)商,雙方還簽署了一份協(xié)議,明確鄭陳梅為公司財務經(jīng)理,并制定相關公司資金使用規(guī)則。
當眾人以為這場風波已過,日子要逐漸好轉(zhuǎn)的時候,不到一個月,突然傳來噩耗,鄭陳梅死了。
瀟湘晨報記者注意到,蒼南縣檢察院指控信息顯示:
2019年3月20日晚10時許,被告人楊觀寶在蒼南縣家中,再次因家庭瑣事與被害人鄭陳梅發(fā)生爭吵。
爭吵過程中,楊觀寶用拳頭擊打鄭陳梅頭部,致其摔倒在地昏迷,但未及時撥打急救電話直至鄭陳梅昏迷半小時后,才在趕來的家屬陪同下將鄭陳梅送醫(yī)搶救。
當日,鄭陳梅在醫(yī)院搶救無效死亡,經(jīng)法醫(yī)鑒定,其頭部的外傷、情緒急劇波動等情況可誘發(fā)其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發(fā)作死亡。
次日凌晨,公安機關接警后,在龍港龍城中醫(yī)院抓獲在現(xiàn)場等候的楊觀寶。
一審時,公訴機關當庭出示證據(jù),并認為被告人楊觀寶的行為已觸犯刑法,應當以故意傷害罪追究刑事責任,而其明知他人報警,仍在現(xiàn)場等候抓捕,且如實供述罪行,系自首,可從輕處罰。
【4】辯解
被告人楊觀寶對起訴書指控事實無異議,但辯稱當時被害人被打昏倒在地,其在緊張的情況下,首先打被害人姐姐和姐夫的電話,因沒接電話,才打被害人哥哥的電話,后來撥打120電話。
后把被害人放在電視前的海綿墊上放平,開始急救,掐人中,拿熱毛巾搓身體等。
他的辯護人提出,對本案定性有異議,稱應當定過失致人死亡罪。
首先,雖然夫妻雙方近兩年關系不好,但是沒有傷害對方的故意,當晚被害人洗澡后主動到書房與被告人發(fā)生爭吵,被告人為了避讓已經(jīng)主動一個人來到客廳,不想繼續(xù)爭吵。
后因被害人持續(xù)辱罵而反擊,在被害人倒地之后沒有繼續(xù)擊打,而是積極救助,從法醫(yī)鑒定分析,沒有痕跡,說明被告人行為有節(jié)制、有克制。
被告人沒有把被害人打倒的故意,即使當時用拳頭毆打被害人兩次,目的也是為了推開被害人或者屬于生活上輕微毆打的意思。
關于未及時打求救電話,從時間上講,事發(fā)后幾分鐘才是合理、合適。
尸檢報告顯示左顳頂2.9厘米長頭皮挫裂傷及頭皮下出血,而頭部外傷是因為被害人倒地瞬間與地面碰撞導致,并非直接拳頭擊打?qū)е?被害人冠心病的病情極其嚴重,被害人的自身情緒已經(jīng)導致病情急劇惡劣誘發(fā),從而導致摔倒在地直至搶救無效死亡。
【5】定性
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,與檢方指控的內(nèi)容并無二致。
關于定性問題,蒼南縣法院指出,被告人楊觀寶與被害人鄭陳梅因家庭瑣事糾纏、打斗,隨即楊觀寶拳擊鄭陳梅頭部,其作為成年人,應當知道該行為會導致他人頭部受傷或倒地摔傷。
但其仍然實施該拳擊行為,其主觀上具有傷害他人身體的故意,且鄭陳梅的死亡與楊觀寶的傷害行為具有直接的因果關系。
楊觀寶應當對鄭陳梅的死亡承擔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的刑事責任,其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,且致人死亡,辯護人據(jù)此所提意見,不予采納,而公訴機關指控成立,予以支持。
被告人楊觀寶案發(fā)后明知他人報警而在現(xiàn)場等候抓捕,且能夠如實供述犯罪事實,具有自首情節(jié),予以從輕處罰。辯護人從輕處罰的辯護意見,予以采納。
依照《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》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二款、第六十七條第一款之規(guī)定,蒼南縣法院判決被告人楊觀寶犯故意傷害罪,判處有期徒刑十年。
判決書顯示,楊觀寶現(xiàn)羈押于蒼南縣看守所。
瀟湘晨報記者留意到,2019年楊觀寶被法院列為“限制高消費人員”,其公司股權也被凍結。
【6】疑點
在鄭陳梅家屬和二審代理律師周兆成看來,這個案子沒那么簡單,而應屬于涉嫌故意殺人罪起訴,并已準備著等待二審開庭。
首先,鄭陳梅血跡是否被清理,動機是什么?
鄭陳梅的6歲女兒證言顯示,媽媽被爸爸打倒在地后,就流血了。鄭陳梅的哥哥證言也顯示,在醫(yī)院發(fā)現(xiàn)妹妹后腦勺有口子,頭發(fā)有血跡,有清水清洗過的痕跡。而楊觀寶在供述時稱,曾給昏迷后的鄭陳梅喂水,且拿了一塊藍色毛巾擦拭。但是,后來那塊藍色毛巾不見蹤跡。
其次,鄭陳梅死亡,是否受過鈍物襲擊所致?
尸檢顯示,鄭陳梅頭上有2.9厘米長的挫裂傷,而拳頭打不出這種傷口。值得注意的是,楊觀寶在供述時說過,兩人吵起來后,他曾轉(zhuǎn)移到客廳,坐在沙發(fā)上抽煙。家里一直擺放有煙灰缸,但是隨后煙灰缸也消失不見。
關于案件判定上,同時有兩方面存疑:
一方面,尸檢結果顯示鄭陳梅死于心臟病,但是在其家人的印象中,鄭陳梅從未有過任何患心臟病的跡象,之前鄭陳梅還在醫(yī)院做過體檢,也并未發(fā)現(xiàn)心臟有問題。
一方面,在醫(yī)院時候,楊觀寶曾以女兒無人照顧為由,試圖離開,被鄭陳梅哥哥拉住,且有隱瞞是否有血跡嫌疑,不應認定為自首。
責任編輯:陳錦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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